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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答案】

「我一面弄晚飯一面跟她說:『我知道這次飯煮太軟妳不愛吃,妳又感冒沒胃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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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答案】

「我一面弄晚飯一面跟她說:『我知道這次飯煮太軟妳不愛吃,妳又感冒沒胃口,可是我腰好痛沒辦法弄新的,妳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,今天先乖乖吃完,等我腰痛好一點再煮新的給妳吃,好不好啊?』」視訊那頭的朋友笑翻了說:「妳居然跟狗講道理?有用嗎?」「有啊,那天她就把飯吃光光了。」

一年了。當初丹丹來到這條巷子時,到處咬鞋子,把人家工廠的紙箱咬得亂七八糟,從此老闆娘沒給她好臉色看。我剛開始收留她的時候,她把我的踏腳墊咬得稀巴爛,要不就是把睡覺的布巾散落得到處都是。後來我知道了,咬東西是因為沒有運動,散落布巾是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。於是我開始固定帶她出門散步,出門時告訴她什麼時候回家,上樓睡覺前要說晚安,安撫她的焦慮。曾幾何時,她變成一隻可以溝通的狗,進屋休息從不亂咬東西,就算無聊也只是趴在地上拼命搖尾巴,等我下樓。腳底的肉墊割傷了,包紮後用襪子套起來,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問她的腳怎麼了,繼而稱讚她好乖,居然不會把襪套咬掉。打針從不掙扎,乖乖給餵藥,明明傷口很痛,只是一直舔嘴,連個聲音都不敢出。陌生人出現時倒是吠得很兇狠。

面對她的轉變,我想破腦袋也不知道當初她為何被棄養,為什麼沒有人尋找她的下落。一隻乖巧、活潑、可以溝通的狗,真的沒有人在找她嗎?她的主人真的不想帶她回家嗎?她來到這條巷子前的故事是什麼?

我幾乎日日夜夜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,下意識裡將她的身世和我自己的問題連結在一起,彷彿找到她的答案就會找到我的答案。我們同病相憐,結果卻大不相同:她適應的比我好多了,如今已看不到當初受創的痕跡,不知情的人完全看不出她曾是在雨中哆嗦的流浪狗。我呢?我該怎麼做?

這種處境很難,非常難,尤其是與父母、家人有關的時候,沒有經歷過的人無法想像那種痛苦與煎熬,更不用說整個社會都告訴你血濃於水,讓妳懷疑自己身上流的難道是汽油?那種「為何我的親生父母這樣對待我」的疑問如夢魘般揮之不去,在最無防備的時候悄悄湧上:為什麼?為什麼?為什麼?難道是因為我不值得被愛嗎?

我看著熟睡的丹丹,咧嘴討吃的丹丹,看我穿外衣拿牽繩就興奮不已的丹丹,認真看門的丹丹,她沒有因為流落街頭而放棄,她找了一條巷子,一戶一戶睡在人家門口,直到有人收留她為止。她得了心絲蟲,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,復原之後重新開始,彷彿過去的事沒有發生。

我決定不再尋找答案。就算全世界的親子之間都有血濃於水的關係,也會有少數例外。人夾人緣,有些人的緣分就是比較淺,並不表示這個人出了什麼問題,惹人討厭,有時候,很多事情無法解釋,也解釋不清。不是所有的理性思考都能找到答案,不是所有的情緒釋放都能得到宣洩,每個人的十字架都不一樣,也許無法期待這個十字架從背上消失,但也許可以想辦法讓自己越來越強壯,那十字架因而變得越來越輕。很難,但我打算這麼做,接受我所思考的問題沒有答案,至少沒有令人滿意的答案,也許窮其一生都不會有。

是謂放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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